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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代铜螃蟹 在纽约当“网红”

福建博物院送展五件元代铜器，有三件此前从未在该馆展出；专家讲述这些“宝贝”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

广受纽约观众欢迎的元铜螃蟹

“镕古铸新：宋元明清铜器特展”自3月初于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开展以来，吸引了众多观众。其中福建博物院送展的元铜螃蟹双蟹举螯，铸造形态写实生动，充满自然意趣，成为特展上的人气展品。福建博物院相关人士介绍，包含元铜螃蟹在内，此次送展的5件元代铜器中，有3件此前从未在该馆展出，因此多少有点埋没它的“网红”潜质。但在福建博物院常设展“福建古代文明之光”中，你可能看到过它的一些“兄弟姐妹”——福建南平窖藏铜器。

福建博物院“福建古代文明之光”展览此前展出的南平窖藏铜器

展出的“宝贝”

是修桥工地上挖到的

此次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展出的5件福建博物院元代铜器，分别为元菱形双铺首铜方罍、元麒麟形铜熏炉、元铜螃蟹、元铜兽面纹三足瓶、元双虬龙铜笔架。它们也代表着一批福建博物院“养在深闺人未识”的院藏——福建南平窖藏铜器。

赴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展出的南平窖藏铜器

1954年，在南平修筑沙溪大桥的工地上，出土了一批铜器。这批器物大多数基本完好，由于挖掘仓促，出土情况并未完全被记录。但当时的专家认为，这批铜器可能都是宋器，因为时代的一些特殊原因，被成批地埋藏在窖穴里。1991年，福建博物院对馆藏文物重新进行鉴定时发现，铜器里有具宋代特征的“钟形镜”、元代特征的“绳索耳鬲形炉”、明代特征的“海水江崖柱足鼎”等不同时代的器物。宋代的人，怎么可能知晓元明时代的器物样式？福建博物院的专家们赶忙去请“外援”支招。

1995年5月，国家文物局青铜器专家组对这批铜器重新进行了鉴定，确认其中有宋器1件，元器71件，明器4件，共76件。其中元代器物数量最多，质量也最好。其数量之多，形制和纹饰之特殊，为福建出土铜器中所仅有，也为国内出土同时期、同类器物中所罕见。分类上，这批铜器包括饪食器、酒器、水器、乐器、杂器等，形制与纹饰各具特色，尤其是鬲式炉、盨、甗、簋、壶、觚、钮钟等许多器物，都是国内少见的元铜器珍品。许多器物展示了高度的铸造技艺与艺术美感，其中就包括本次出展的元代铜螃蟹、双虬龙铜笔架、麒麟形铜熏炉等，都表现出精细的工艺与独特的造型。

元代“仿古”延续了宋器的精致

既然元明时期的器物与宋器的风格不同，专家们为何会误认南平窖藏铜器为宋器呢？这就要说到宋代的“仿古”风潮了。

厦门大学历史与文化遗产学院考古学系相关专家表示，早在春秋战国时期，已有文人士大夫对更早的遗物和遗迹进行研究。到了北宋时期，社会安定，民生富庶，文人为政，徽宗大力倡导复古运动，敕令修撰《宣和博古图录》，希望通过恢复、再现“三代”礼制，以求治国和加强皇权。宋人吕大临在《考古图》中说，“观其器，诵其言，形容仿佛，以追三代之遗风，如见其人矣”。

宫廷上下“复古”蔚然成风，人们制礼作乐，大规模从民间搜集古器。到政和年间，内府藏器增加到六千余件，宣和年间更是“累数至万余”，大多仿造商周的青铜器，仿汉代的樽及古玉器，制作精美细致，极具“古雅之风”。

但到了延续仅近百年的元代，铜器功能转为更重实用，如许多铜壶、铜瓶，就是当时的日常用品，“仿古”风格虽有延续，但纹饰相比宋朝也有所简化。因此有些学者认为，元代的仿古铜器的品质不如宋代。然而，南平窖藏铜器的发现打破了这种认知。从这批铜器中可以看到，元代工匠不仅仿造商周青铜器，还受到汉、唐等时期器物的影响。制作技艺上，这些仿器多采用轻薄风格，延续了宋器的精致特点。器物上装饰的兽面纹、凤鸟纹、夔龙纹等也显得极为细致，与传统印象中的“粗糙风”截然不同。可见，当我们对古人感兴趣的时候，古人也一直在对他们眼中的“古人”感兴趣。

福建博物院也能欣赏到这批窖藏“网红”

那么，这批铜器为什么会被埋藏在南平沙溪大桥下呢？专家们猜测，从窖藏品下限的明代器物看，很有可能与明代突发的战乱事件有关。明代的闽北并不太平，农民起义、矿工起义和抗倭斗争风起云涌。尤其是明正统十三年二月邓茂七领导的福建规模最大的农民起义，农民起义军势如破竹，发展到当时的延平（今南平）府属之外。这些铜器大多是实用器物，且制作精美，显然是富豪权贵所用。埋藏大件器多，数量也多，可以想见，当年明代闽北的豪富之家，是如何在战乱将临、仓皇逃命之前，将它们下窖埋藏保护，满怀期望地等待日后重回故园的。

其实，不少来访福建博物院的游客，也在常设展“福建古代文明之光”中，发现部分南平窖藏铜器的倩影。福建博物院相关工作人员介绍，“元麒麟形铜熏炉”出土时有两件，除了此次代表福建“远征”纽约的一件，另一件已经是福建博物院的“资深网红”了。目前恰逢该展闭展调整，预计在2025年5月15日完成展览改陈，重新开放后，我们将可再次在福建博物院欣赏它们的古雅之美。

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展出的元麒麟形铜熏炉

【他山之石】

地下真能挖出 窖藏珍宝

漫漫历史长河里，战乱与动荡是十分常见的。因此，像南平窖藏铜器这样的文物埋藏，并非个例。它们在考古学中，组成了一个特别的门类——窖藏文物。但“窖藏”并不是把金银珠宝简单地埋在土里，而是建造了一种结构简单的窖穴：它们多建在土层以下，具有良好贮藏性能，以保护文物度过动荡的年代，等着不知哪一天会再回来的主人。常见的窖藏文物包括青铜器、金银器、瓷器、钱币等，多为祭祀礼器、用于欣赏的陈设器或实用器，拥有精妙绝伦的工艺和雍容华贵之美。

最为人们熟知的窖藏文物，应属陕西历史博物馆“大唐遗宝——何家村窖藏出土文物展”展出的何家村窖藏金银器。1970年，在陕西省西安市南郊何家村，基建施工人员在挖地时发现了一个大陶瓮和一个小提梁银罐，不久后第二个陶瓮也被发现，1000多件工艺精湛的金银器皿、玛瑙器、琉璃器等珍贵文物自此重见天日。

四川省彭州市西大街在1993年也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窖藏坑，出土了各种造型的碗、盆、碟、盏、酒壶、酒瓶，以及女子所使用的各种首饰等文物共343件。“五曲金盏”“荷叶龟纹银杯”“葵形银茶托”……一件件造型精美的金银器具，让四川彭州窖藏坑成为来川游客眼中的“天下金银第一窖”。此外，甘肃泾川玉都太阳墩窖藏、浙江湖州莫蓉乡窖藏、江西宜春窖藏……窖藏遍布大江南北，在今人发现的华美“珍宝”的惊喜背后，记录着不同时代豪富之家的雅致生活，也记录下朝代更迭、战乱逃亡下的点点血泪。

（N海都记者 吴雪薇 蔡怡晴/文  图片由福建博物院提供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