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思锴今年60岁,是三明尤溪县台溪乡盖竹村村医,同时管理着邻近的后隔村和丁岩村。在这几个村的村民眼中,他是很重要的人物,大家但凡有头疼脑热,都找他。
陈思锴的另一个身份同样响当当——茂荆堡第五代传承人。
陈思锴正在为丁岩村一位村民做“艾柱灸”。
山地奇居
盖竹村的一处坡地形似猛虎跳墙,一座古堡依山而建。
顺着一条狭小陡峭的石土路上山,这是进堡的唯一通道,在距离古堡约200米的转角处,便可以窥得古堡全貌:高台阶、高门坪、高堡墙。
陈思锴(中)为游客讲解。
“这是天然的石钟和石鼓。”陈思锴在转角处停下,捡起一块石头敲击靠山处露出的巨石,“咚咚咚”的声音瞬间在山谷间回响。“在山口,入门的地方,以前就拿它们来当报警器,遇有匪情或者贵客,我们都敲这个石头,让堡里的家人提前收到信息,做好准备。”陈思锴介绍。
茂荆堡,亦称沶宅,内设“茂荆堂”。茂荆堡坐东北向西南,平面呈“D”字形,堡体正面下部由石基垒筑,高达数米,中部土墙,厚达2米;堡体上部木构,穿斗悬山顶;堡身中后部为土木结构,圆弧形跑马道依山而建。
茂荆堡
通向堡门的台阶和门坪,也由石头垒砌,大坡度台阶十分狭窄,高高的门坪也不宽敞。入堡通道狭窄高险,为的就是在匪祸横行的年代能更好地御敌。
门上有两个注水孔,同样是防土匪攻门时浇水浇油用的。门上对联写道“高地建高门,车载马容,高即因高而起致;近山为近案,竹苞松茂,近将就近以图成。”这副对联把堡主人依山就势、随势而建、就地取材、顺势而为的奇思妙想高度浓缩。
堡门内,门厅、前楼、中天井、厢房、祖堂、后花台、后楼、书楼、扶楼、阶级式跑马道、碾坊、粮仓、文武斋堂等一应俱全。主体建筑面阔五间、进深九柱,占地面积2600多平方米,建筑面积5600多平方米。
高围墙、大窗户,楼内有贯通的防御楼道,单独的阶级式跑马道,对角隐藏的碉式角楼,墙体上安置了200多个符合防御体系的条式斗窗瞭望孔和几十个竹制枪孔,堡内的人可以从不同方向、不同方位交叉射击敌人。茂荆堡把防御、居住为一体的坡地堡型建筑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。
守护古堡
茂荆堡由陈志超、陈高标、陈占超、陈品超四兄弟于1879年开始,历时3年建成,花费4万多两银元,距今已有143年。
堡内有住房108间,布局合理,充满生活气息。
“20世纪80年代还有人居住,算起来已经有30多年没住人了。”陈思锴从小在这里长大,对这里的一砖一瓦再熟悉不过。
“最有特色的是茂荆堡里很多房间工整地张贴了不同时期的报纸,最早的是1928年1月8日的英文报。”陈思锴说,此外还有《大公报》《光明日报》《闽报》《健康报》《科技报》《人民日报》等30多种,光《福建日报》就有不同时期的3种不同报头的报纸。
正当记者诧异,在当年交通闭塞的年代,地处这么偏远的深山里怎么会有这么富有文化信息的报纸时,看到一面墙上由工整的小楷写就的“治家格言”——
“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,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”“子孙虽愚,经书不可不读”“居身务期质朴,教子要有义方”。
……
陈思锴告诉记者,茂荆堡人代代勤奋好学,医、商、耕、读以传家,看书读报,注重信息获取。看过的报纸不舍得丢弃,糊在墙上,还有防灰的作用。
“20世纪90年代开始,因久无人居,房屋、墙体慢慢损坏。”陈思锴介绍,从那时起,他就牵头组织族人每年对古堡进行一次修复,“一般安排在农历七月,家族里各类人才很多,木工、石匠等都有,大家出钱出力,非常踊跃。”
2010年12月,茂荆堡被列为“尤溪县人民政府文物保护单位”。2013年1月,茂荆堡被列为“福建省人民政府文物保护单位”。现在,县里拨付专款修缮,陈氏家族成立理事会管理古堡,这几年古堡各角落还装上了监控。
2012年,由住建部、文化部、财政部联合公布的首批“中国传统村落”名录,盖竹村入选。村里着手发展旅游业,茂荆堡就是村里最有特色的古民居,吸引无数游客造访。“这些年,茂荆堡吸引的不仅是游客,还有远道而来的各国专家学者,美国、俄罗斯、意大利都有。”陈思锴自豪地说。
“医”脉相承
作为茂荆堡的导游,陈思锴每天用心守护着祖传的古堡,给远道而来的游客当导游,讲述茂荆的变迁。祖辈传给族人的,除了这古堡,还有医术。
茂荆堡首任堡主陈志超,不仅是学识渊博的贡生,更是当时这一带远近闻名的良医,是目前流行的尤溪民间针灸——“艾柱灸”的首位传承人。
相传,咸丰年间,盖竹村松山自然村双山禅寺(遗址尚存),住着一位法号叫罗大的得道高僧,与陈志超交往密切,结下了管鲍之交。有一天他对陈志超说:“出家人没什么可以送朋友的,贫僧只有身上的这点医术,我把它送给你,希望你济世救人,光耀门庭。”没人知道这位得道高僧的来与去,历史只记载尤溪就此有了以艾灸治病的诸多方法,陈氏子孙也多有医师传家至今。
陈思锴从小对家族医术耳濡目染,立志学医。1994年从福建省卫生技术学院毕业后,他就开始独立行医,尤其擅长“艾柱灸”,治疗神经痛、坐骨神经痛、肩周炎、椎间盘突出等常见病。
“家族里从医的很多。第二代就成为官医;第三代的代表是陈智及,因为长期从事中医工作,20世纪80年代获得了省政府颁发的荣誉证书;第四代因为历史原因,大多都在村里行医;第五代目前有6位家族兄弟在县城经营诊所。”陈思锴说,最可喜的是,现在陈家已有第七代年轻人到市里行医。
陈志超的医术代有传人,这与他的家族文化有着极大关系。茂荆堡墙上不仅有充满理学思想的“治家格言”,更有其亲自手书的《医典》。
治家格言
陈志超手书医典
“浮为表脉病为阳,轻手扪来指下彰;芤似著葱知血脱,革如按鼓识阴亡。”140多年过去了,墙上字迹仍清晰可辨。
“凡是我们家族出去行医的都广受好评,因为长辈教导我们行医首先要讲医德。学医术之前,先学做人。”陈思锴说。
之前2000多人口的盖竹村,目前常住人口只有300余人,但陈思锴的盖竹村下洋卫生室还是时常有村民光顾。这不,上午9点,来自邻村后隔村的老易,因为肩周炎找陈思锴做“艾柱灸”。
陈思锴告诉记者,如今,后隔村和丁岩村的巡诊任务已经交给儿子陈顺锋,自己得空就去茂荆堡走走看看,一方面是习惯,保护茂荆堡的意识已深深刻进他的骨子里;另一方面是情怀,他想到现场找找灵感,想想怎么把古堡修整得更好些,能吸引更多的游客来,为乡村振兴出份力。
(尤溪记者站 吴 振湖 文/图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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